经历大炮的原始力量被记录在当时的很多文字中,1916年一名美国红十字会的志愿者在日记中写道:“声音好像是列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逼近,越来越近,我甚至想那声音会不会爆炸。然后突然它来到我面前,带着摧毁、震颤、大地都在抖动,可怕极了。气流的震荡使我全身感觉被巨大海浪痛殴。最终炮弹在600米之外爆炸,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像小房间那么大的洞。”从1917年开始,前线的军医被下令不要用“炮弹休克”这个术语,而是将类似症状描述成“无法诊断”,随后有问题的士兵会被送到一个专门的神经病处理小组,由专家分辨他们是“受伤”还是“生病”。一开始也没有明确界限区分士兵遭受“炮弹休克”的程度,只是“受伤”的程度比“生病”更严重。这些士兵会被送到英国或者法国的特殊治疗中心接受神经学专家的护理,根据恢复程度不同,有的被遣散回家,有的重返前线。也有部分幸运者能在一些私人资助的乡间疗养院度过一段愉快康复期,那些地方环境优美、安静、远离战场,好像世外桃源,位于英国苏格兰边区的科奈尔庄园就是这样一处私人疗养院。 当时很多英国的私家庄园都被变成了临时疗养中心或者辅助医院,科奈尔庄园拥有一处乡间别墅,几个农场、数片树林。开战之前,这里号称拥有全英国最好的意大利花园,现在这处产业仍然很重要,不是因为花园,而是在一战期间这里集中治疗了很多遭遇“炮弹休克”的伤兵并留下珍贵病例。世事弄人,一战期间英国60%的伤员病例在二战德军大轰炸中被摧毁了,而1912年到1960年期间80%的美军服役病例也在1973年圣路易斯市国家档案局的一次大火中被焚。因此尽管“炮弹休克”是人类进入现代化社会以来第一场战争中出现的新伤,尽管症状在今天的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中也重复出现,但可供参考的两次世界大战期间的相关病例却非常稀少。科奈尔庄园当年的珍贵病例现在被保存在苏格兰国家档案局。 科奈尔庄园的男主人沃尔特·沃恩少校曾经是波尔战役的老兵,一战开始后他也一直服役,主要在法国、希腊和摩洛哥作战,因此科奈尔庄园的运作主要是靠女主人克莱蒙汀夫人照顾,正是她协助将庄园转变成照顾神经受创士兵的疗养院。一般来到庄园疗养的都是在伦敦和爱丁堡接受过初步治疗的伤兵,他们受到客人般的欢迎和礼遇。每个士兵都有自己的装饰精美的卧室,窗户朝向花园或者树林,一般庄园里同时只接纳12个病人。士兵们的背景各自不同,但都在一战西线战场上负伤,他们在庄园过着平静、有规律的乡间生活,所有起居时间都严格遵守庄园原本的规矩,伤兵和克莱蒙汀夫人的家人相处融洽,夫人的小女儿在战争爆发时只有1岁,成为所有人的珍爱。 白天伤兵们活动丰富,散步、聊天、弹钢琴、打乒乓球、钓鱼、打高尔夫、骑自行车,但是在夜晚他们必须回到房间单独面对孤独。“每天都做噩梦,梦到有关战争的场景,感觉自己的床在沉没”、“晚上梦游,站起来走路,这是入伍前从没有过的”、“因为回忆战争场景而失眠”、“梦里只有德军尸体,因为杀死太多人心里充满负罪感”。这些都是病人病例里的生动记录,庄园为每个病人建立了详细病例,包括他们的姓名、年龄、参军前的地址、入伍时间、军衔、详细作战任务,其中还包括伤员的家族史,注意到他们的父母是否健在,家族里是否有神经病史,是否有兄弟在战争中阵亡等,同时病例也记录伤员们入伍前的教育水平、职业,爱好等,藉此描述他们在受伤前的性格特征,与受伤后的性格做对比。 |